43. 不确定

回到住处，迎面碰上出现在门口的莫淮，他抬脚刚要跨过门槛，像是要外出。

莫淮眼尖，尽管九九一看见他就飞快换了副笑脸，但此前的愁容还是没能逃过他的法眼。他走近了些，道：“装得忒差，我倒也不至于会被坏脸色震碎了。”

因这话，九九心里那点忧虑忽的化身为气恼，她霎时不愁了，跟着他漫无目的地闲逛，“这不是但心你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样，感不感动？”

天界以云作地面，所行之处云若飞烟，路过的一座座宫殿俱是在缥缈中半隐半现。

莫淮走在云层上：“你的心怕不是这薄云做的，星点动静就担得要散了。”

九九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恶心他：“怎么会！我的心分明是你做的！”

她肉麻完，却看见一名仙娥打旁边经过。这仙娥面不改色，气态温和，仿佛不曾听见她的孟浪之言，步调却悄无声息地放慢了，越是靠近走得越是平稳，头颈几不可查地偏了偏，偏的方向正是对着他们。

要命了！怎么你们仙界之人也这么爱听闲话！

九九呼吸一窒，尴尬得脸色都僵硬了几分，急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推着莫淮的后背，企图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莫淮见那仙娥脚程慢如蜗牛，非但没能让她遂意，还故意跟她唱反调，“不假，你也常说日思夜想的都是我，天上地下再没有令你更欢喜的了。”

“你闭嘴吧！”九九瞟一眼身后，期望仙娥走远了。然而仙娥不仅走得不远，干脆在几米外停了下来。她俯下身子，凑近了观察脚下的云，好像那里有什么惊人之处似的。

莫淮拨开要捂住他嘴的手，接着道：“哦，等会我去取来一粒长乐丹，也就满足了你要永生永世深爱与我的愿望了。”

哪来的鬼长乐丹，太上老君怕都不晓得！

九九不敢放声反驳，只好把牙齿咬得咯吱响：“我什么时候说过了！赶紧走了！”

她一面拽着莫淮的袖子走远些，一面频频回头看那仙娥，也不知磨磨蹭蹭走了多久，终是再瞧不见了。

呼~

九九长长舒了口气。

“哦，”莫淮言语含笑，“还要和我结下姻缘。”

方才她又急又臊，只想找个地方避一避再说，哪还顾及细细挑选，这回停住脚，才发现正对的是姻缘殿殿门。

九九往门里望去，只觉满目皆红，红墙红案红香烛，木椽上丝丝缕缕的红绳垂下来，中间放置一面半人高的铜镜，整个大殿被各种物什堆得挤挤攘攘的，却不见有人在。

此情此景，她的死灰又复燃起来，冲莫淮挑眉道，“可不是，这不就是天赐良缘。”

下一刻莫淮手臂一沉，被她拉进殿内。他抬手要将垂到鼻唇的红线撩开，在触及的瞬间，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对男女来。

这对男女打扮朴素，瞧着是一对凡人。男的在院中劈柴，女的刚哄睡了孩子，走过来掏出怀中的帕子给他擦汗，两人相视而笑，情意绵绵。

莫淮丢开这根红绳，像是觉得还挺有意思，又去够另一根。

“呀！”九九惊呼，“这还能看见人呢！”

她玩心大起，摸了一根又一根，还碰到几根极短的，她才上手就看见画面中的年轻女子断了气，那线也消失了。她赶忙缩回手，口中不住念罪过。

“咚！”莫淮看了几个画面不看了，转而绕到铜镜前敲了敲，莫淮往前一站，镜中却没有出现莫淮的样子。他往上看了看，伸手将一条红线按到镜面上，镜中亦是空无一物，没有他所见之景。

他松开手，看向兴致勃勃摸索红线的九九。她抬头一面看，一面不带任何停留地划过一排排红线，像是在找什么。

九九在他的目光下走过去，奇道，“咦？这镜子里怎么照不出我？”

“同心镜。”莫淮留她一人对镜而照，退在一旁解释道，“同心同心，对照成影，故名‘同心镜’。旁人旁物照而无用，非有情人不可现形，因此是为鉴定人是否真心、是否情深的宝镜，你一个人，自是照不出个所以然的。”

“原来如此。”她见莫淮在侧，手搭在案台上，并不靠近。片刻后，莫淮见她嘴角缓缓扯动，是个不轻不重的笑。

而后听她说：“我一个人不行，那添个你如何。”

她说这话时颇为平和，没有故意肉麻的狡黠，像是在询问他的意思，又像不止如此，那神色仿佛蕴含着比这更多的东西。

敲着案台的指间顿了顿，莫淮向来散漫的目光有些细微的变化：“想知道？”

“我看你好像挺想知道的。”因和他谈话，九九是扭着头的，此刻莫淮站到她身前，几乎将整个同心镜遮住，她的视线只能越过莫淮的肩膀，瞄到最上边镜框的祥云纹。

正看着，她听见莫淮的轻笑声，离得近，她抬头时正对上莫淮垂下的眼眸。她一笑：“难不成是我猜错了，你不想知道？”

莫淮却没有说出惯常的冷嘲热讽，他不答话，在这个过近的对视中端详一般凝视眼下之人，而后那种端详的眼神散去，他动了动，九九瞄向同心镜的最后一丝视线被他遮住，只能看见莫淮那张逐渐压下来的面孔。

两张脸离得很近了，越来越近，九九脸上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温热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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