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清安成疯子

谢清安眉目舒展，笑音甜糯，落落大方得很。

不过，越是这般洒脱，越是将那昨日大殿上侃侃而谈的李明如气得说不出话来。

十皇子见场面又冷了下来，赶紧拽了拽李明如的衣袖，只见他圆目低垂，如条弃犬般惹人心疼。

“方才哪位公子，是他送你来的？”他怯怯问道，眼神中俱是乞求，又混着些隐隐的爱意。

“不是啊，他是货泉商帮的另一位东家柏平宁，这凉州酒楼，就是我和他合开的，两位殿下方才未在楼下见到他吗？”

谢清安惯会察言观色，见李明如如此，晨起的那点小性子早就烟消云散了，索性也不逗弄他了，省得气死了。

“原来如此啊，我和九哥来得早，估计柏东家有别的要事，未曾见过。”十皇子笑道。

“不说这个了，清安，今日找你来，是想着京中局势多变，来问问你有何看法。”

李明如听罢，彻底放下心来，话锋一转，正经问道。

“陛下金口玉言，允了殿下留在礼部处理北戎议和一事，殿下筹谋得当，我在这贺喜殿下了。

不过，我瞧着二皇子那定不会善罢甘休，京中六部，二皇子皆有党羽，就拿我今岁头疼的海禁关禁一事，殿下曾言，意借北戎一事，大开关禁之门。

可这政令是二皇子先前主政的，自然少不得争辩一二。殿下可是想好因由，布好网了？”

谢清安所涉朝政不多，对她而言，最为要紧的便是关禁。

“北戎与我，已私下商定好，通商一事，他们无甚意见，至于朝内，统管此事的户部更是在你我掌控之中。”李明如回道。

“户部确实统管，可关禁海禁，牵一发而动全身，边防便是首当其冲。

通商一开，边境活络，我朝除了北戎，还与羌狄，安南，谌离，扶南，龟兹等国接壤，大大小小几十个大小国，四方皆有。

到时，边防军控定是难上加难，兵部尚书本就与二皇子亲厚，如此涉及自身利益之事，他定会跳出来拼死阻挠。

况且，我与父亲曾多番细谈，士农工商，自古如此，如今若是解了通商禁制，定是鼓励商业，这本是好事。

可近一二十年，我朝土地兼并之风四起，许多世代务农的百姓，没了田地，做了佃户，收入极为微薄，日子不好过得很。

若是这些百姓见经商致富，肚子都填不饱了，便不会顾及士农工商这等门第等级了，跑着去走街串巷买卖货物。

长此以往，土地无人耕种，动摇国家根本，这一切便是本末倒置了。“

谢清安一席话掷地有声，脉络清晰，她深知通商一事急不得，禁了容易，开就难了。

诸般事务相互牵制，稍有不慎，被人抓了小辫子事小，怕就怕动了根基，再难挽回。

自古革新向来如此，多少血的教训，凡事事缓则圆，若是雷霆手段治之，定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不然少不得事后清算。

做生意如此，朝政亦是如此。

一旁的十皇子闻听此言，甚是惊讶，他原以为谢清安单有经商之才，却不想心有沟壑，主事理政她亦想得清楚明白。

真可谓是奇女子啊，看来自家九哥栽得不冤，这么个女郎，若是能娶回家，天下可不得尽归九哥。

“清安，你所说确是如此，若是使些阴诡手段，就算不考虑其他，通商之事亦可成。但方才听你所言，意欲借这通商，下盘大棋？”

李明如也是有经世之才的，他早知种种困境，阳谋难办，那便让兵部尚书换人坐，再令兼管农耕的户部不发一言。

虽是治标不治本，却是快准狠地驳了二皇子，又拆了他的羽翼。

如若阳谋，那便按清安所说，改革革新之道，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拉下马去，可他倒真想听听，清安有何好法子。

谢清安抬头直视李明如道，“殿下不想吗？”

她知李明如不是个惯会捅刀子的阴险小人，只不过大道难行，朝代更迭，无外乎就是土地军队出了问题，千百年来，无数能人志士难不成看不出吗？

显然俱是知晓的，可知晓是一回事，能解了困境是另外一回事，解了便是中兴之主，不解就窝窝囊囊拖到王朝最后的余晖。

还有一种，那便是解了又没解成，那就成了众矢之的，权力落他人之手喽。

她听李明如所言，知他不愿冒险，使些诡道旁道，也是能成事的，何必在此紧要关头，铤而走险呢。

李明如目光极深，幽幽看向谢清安，沉默许久道，“想。”

“那我们一起。”说罢，谢清安笑得如个疯子般肆意张扬。

疯癫之人常有，智谋无双之人亦多，当初谢清安念拓跋泽实为赌徒，而如今她和李明如怕是更疯，成了亡命之徒。

人生得一知己难，得一同进退共生死之人更难，所幸时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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