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潇潇

宝钗站起身，喜娘赶紧替她整好婚服，再检查了一下装扮，脸上淌着笑意，怎么看怎么满意。

贾府一早吩咐了，由黛玉做为另一个喜娘，扶着宝钗前去拜堂。

因这事折腾了好几日，黛玉既然答应了，也来了，便没有此刻摞挑子的道理。她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走到宝钗身边，双手扶住了宝钗的小臂。

宝钗偏头看她一眼，说道：“多谢颦儿。”

黛玉低声道：“恭喜宝姐姐。”

绣了金边凤凰的红盖头盖在了宝钗的头上，她在黛玉的搀扶下跨出屋门，小丫头们将她俩簇拥在中间，端庄地朝青庐走去。

与此同时，另一间屋里，宝玉也站了起来。

袭人带着所有怡红院的丫头一起朝他行礼：“恭喜二爷，贺喜二爷。”

宝玉仍旧不接话。

袭人见气氛微有些尴尬，忙笑着招呼道：“走了，送二爷拜堂成亲。

紫鹃尽量将头埋低，坠在尾巴上，随着宝玉一行前往青庐。

新郎新娘在青庐外的廊下相遇，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宝钗盖着盖头，自然看不见对面的人。只是两方都顿住了脚步。

宝玉呆呆看着扶着新娘的黛玉，黛玉抬起头，朝他笑了一下。

那是一个大方明亮的笑容，仿佛对面是命定的知交好友，十多年的情意，皆淡淡化在了这一个笑容里。

宝玉缓缓地咧开唇角，一个字也没说，却极尽温柔。

黛玉垂落眼皮，扶着新娘朝前走，宝玉也朝前走。走到青庐门口的时候，紫鹃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

她生怕黛玉给宝玉来一句“恭喜”，这声祝福不必有的。

好在黛玉并没有说话，她执起新娘的手，放进了宝玉的手心，然后微微退到后面。

本是无比喜悦的时刻，青庐内的人却屏息着，没发出一丝声音。所有人盯着宝玉，宝玉却盯着自己手心里的那只手。

他就那样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眼睛，朝四周看了看。

看见后头的黛玉时，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紫鹃的牙都快咬碎了，正不知如何办，好在袭人装作不经意地碰了碰宝玉，低声道：“二爷，牵着新娘进屋去。”

另一个喜娘也低声对黛玉道：“姑娘，请扶着新娘去拜堂。”

黛玉看了一眼宝玉，眼里透出了一丝无奈，不得不又上前扶起宝钗。

紫鹃在黛玉的身上看到了一声叹息。

宝玉见黛玉上前来了，才重新恢复了神色，他牵着宝钗的一只手，宝钗的另一只手被黛玉扶着，三人一起进了青庐。

所有人立即眉开眼笑了起来。

紫鹃却没有进去了，她坠在后头，被门扇挡着，青庐里的人并没看见她。

她已经看着宝玉进了里，也看着跟随新郎新娘的丫头们涌了进去，便转身离开。

这样的热闹，她便不看了罢。

耳后传来了司仪的声音，正大声念诵着合婚书。紫鹃走得很快，只听见了第一句话，所有的声音已被风声替代。

她快步走着，甚至不知不觉地小跑起来，只是两天两夜没得到好的休息，她的心跳声已经掩盖住了耳边的风声。

“咚、咚、咚……”紫鹃扶住双膝，深喘了几口气，然后继续朝前跑。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送宝玉去拜堂的路上，荣国府门口来了两名陌生的内监，门房正在低头哈腰地解释道：“大人，并非小的不让您二位进去，今日我家二爷成亲，现下所有人都忙着，老爷夫人更不得空，望大人见谅……”

一个内监道：“怎的，贾府摆宴席，还不能让洒家进去吃酒了？”

这两名内监虽然穿着宫里的服饰，却完全面生，门房既不敢贸然放他俩进去，也不敢真的得罪，只得低声下气地道：“不是这样的，大人若有什么话，小的一定会带进去，求大人别为难小的……”

内监道：“贾府真要翻天了！洒家好歹也是宫里伺候的，如今想讨杯酒吃，还要看一个门房的脸色。你个贱奴再多嘴，小心洒家不客气了！”

门房顶着一张苦哈哈的脸道：“大人，您至少要说清楚您是哪位主子派来的罢，小的才好进去通传……”

两个内监对视了一眼，齐齐开骂，内监的嘴皮功夫不是一般人学得来的，门房被骂得都快站不稳了，却只能低着头赔笑。

另一辆马车停在了贾府门口，一个青年带着马夫走到了这里，正是顾山隐和云起。

内监见有人来了，声调愈发拔高，什么“你娘被万人糟践了才生出你这种没长眼睛的东西”，“安敢在此饶舌做一条拦路狗，改明儿便生啖了你的肉”纷纷出口，门房已是直不起腰来了。

顾山隐认得出这是宫里的内监，瞟了一眼，走到门房旁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门房眼泪花花的，答道：“两位大人不说来处，非要进府。”

顾山隐并不想掺和进这骂战，他求了好多天，好不容易才求着大哥以顾家的名义写了拜帖，时间已然拖到了现在，必须要进去了。

云起眼疾手快地呈上拜帖，门房接来瞧了一眼，见上头盖了顾府的印章，朝顾山隐鞠了个躬，问道：“可是都御史顾家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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