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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昏暗的房间内，一个男人推门进入，熟练地拉开凳子坐下。
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子两端，那个男人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进门之后就不曾抬头，两人的面容都隐藏在昏暗中，看不清彼此表情。
男人清朗温润的声音响起，“你很久没来找我了。”
“嗯。”
男人有些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你不该来找我，你的情况，我束手无策，帮不了你。”
“我知道，只是遇到新问题了，我找不到其他人。”这个城市，他认识的人不少，但是他不愿意和那些人说，或者说不愿意让那些人看见他不堪的一面。
“旧问题还没解决，又有新问题？你真的没开玩笑？”男人的声音提高，手掌抵住桌沿，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对，新问题，我控制不住想伤害别人，我身体里面似乎潜藏着一个暴虐的自己，他喜欢对别人施暴。”对面的病人倒是没多大反应，神色如常地说。面前的人，虽然帮不了自己，但是他愿意和这人说话，不会对自己有滤镜，也不怕会把自己的情况昭告天下。
出了这个门，两人就算在路上偶遇，也权当陌路，所以，很安全。
沉默几秒。
男人揉揉太阳穴，看着这令人头疼的病人，重新端坐好，略一思索，“你怀疑自己身体里有第二人格？”
坐在对面的人有点焦急，言语懊恼，还有掩饰不住的厌恶，对自己的厌恶痛恨，“不是第二人格，那还是我，我知道，那就是我。”
“我一个人的时候，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画面，看到我虐待他，看到他死了，是我把他害死的……”他在说这话的时候，似乎眼前真的就显现出那副画面，身体不受控地小幅度颤抖。
“做梦？”
“不是，就白天，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会有，当然，晚上做梦情况会更糟糕，但我知道，这样下去，那些会成为事实。”
男人及时安抚他的情绪，有些牙疼道：“不要着急，你慢慢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半年前。”
“半年前，你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你遇到了什么人，可以给我说说么？”一个人的行为意识不会平白改变，一定是他身边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这往往就是诱因。
不得不说，他的话很有力量，几句话就让人放下心防，病人娓娓道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我不知道怎么说。”
“他不好？所以你想惩戒他？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审判者。”
这样的案例不少，有些极端人士，觉得自己是上帝派来拯救或清扫人间的正义使者，代表上帝清扫人间的罪恶之人。男人上下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他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
对面的人摇摇头，指甲无意识地嵌进皮肉，“不是，他很好，见过他的人都会觉得他很好，他可以跟所有的人成为朋友，我不喜欢。”
男人继续揣摩他的心理，试探着：“不喜欢，所以想要惩罚他？”
“不是，因为喜欢，所以想要惩罚。”
这人的逻辑实在是搞不清楚，但男人并没有对他奇怪的逻辑表现出什么疑惑之色，神色如常地问：“那人是谁？”
“我的……”病人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那人的存在，几个词在喉头切换，最终都没说出口，转变成了一个句子，“我雇他给我做饭，照顾我生活起居。”
男人不由得挑眉，脸上浮现一丝讶然神色，不过又很好地隐藏起来，“佣人？保姆？”
“不，我们只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准确来说是老板和雇员。”他越来越不喜欢佣人保姆这类的词语。
男人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信息，语气透露出质疑：“他和你住一起？”
“嗯。”
“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一个人呆着，不希望有人闯进你的生活，你讨厌嘈杂，讨厌生活空间里出现不属于自己的气息，是什么促使你这么做？我的意思是，什么原因让你克制住了自己，接纳了他，让他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
病人的手指弯曲，有一下没一下扣在扶手上，粗粝的摩擦声伴随着一个厚重的呼吸声在隐秘的空间响起：“我没有接纳他，是他自己闯进来。”
“他闯进你的生活，你为此感到苦恼，因为这不是你习惯的生活，超过了你的预想或者说控制，你很愤怒，想要发泄，暴力就是你发泄的方式？”
“我不愤怒、不苦恼，只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病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呈抓握状，想象着这双手掐上那脆弱的喉管，眼中的疯狂炽热黯淡下去，“他可以让我硬起来。”
这病人，明明讨厌所有的亲密接触、厌恶所有的亲密关系，他觉得自己恶心，恶心得连作为男人的基本功能都丧失了，这也是他第一次踏进这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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