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手钏碰撞的叮铛声,门帘被掀开,江稚梧先看到了来人满头的珠翠,都是水头上佳的祖母绿翡翠和大颗粉珍珠,堪称雍容华贵,也正好和她身上湖水绿襦裙相呼应。

看来当真是遇上富足大户家的小姐了,江稚梧暗想,可她以往认识的多是父亲官场同僚的女儿们,为官的都注重名声,不敢外显黄白铜臭,会如穿金戴银的倒是极少,她还是没想起此人是谁。

直到她目光下移,看到对方额前纹样独特的贴翠嵌宝华胜时,不由得眉心一紧,脑海中跳出一张飞扬跋扈的脸,遂目光急急再往下移,落到那双发红的长眼与细眉上,心中一凛——可不就是那日找上门指着她鼻子骂的女子!

这会儿那女子双手提起周身华贵而累赘的皮草上了车,抽抽搭搭问:“我坐哪?”

江稚梧一时愕然到没说出话,只下意识拍拍身旁空出来的一片儿地儿示意她坐。

那女子看看座位,又看看她,似是嫌挤,但终究没说什么,躬身走到跟前儿,左右扭动着要把自己塞进去。

狐裘软滑的毛蹭到江稚梧脸上耳边,精心梳顺垂散在一侧的头发也飘飘飞起,与那裘毛缠做一道。

江稚梧颦眉,沉声道:“车上暖,把裘袍脱了吧,这样你我都好坐些。”

对方倒是乖顺,利落把狐裘褪下,半点没有那日的嚣张模样。

裘袍一脱,内里的湖绿裙衫就露了出来,腰上花样独特的环佩随她动作轻晃。

江稚梧点漆般的眼珠子随着那环佩左右闪动,心中叫苦这当真是冤家路窄,偏偏叫她给撞上了。

好在那女子似乎没有认出她,她也就大着胆子继续沉声道:“狐裘可以搁在熏炉上烘着,不必一直抱在怀中。”

对方轻嗯一声,放好后回身再次落座,她们二人都身量苗条,这下并排坐着刚刚好。

那女子先开口:“我听车夫称你江姑娘,我叫阮奚,多谢江姑娘伸手相助。”

江稚梧点头,不想与阮奚多言,只简短道:“我等下要到沧浪亭湖去,待到了地方,就让车夫送阮姑娘回家。”

“沧浪亭湖?”阮奚歪头看她,“江姑娘也是去参加雅集的?”

也?

江稚梧也侧目看着阮奚。

阮奚与她对视,“那倒是巧了,我竟本就和江姑娘同路。”她本就是瞒着许翎偷跑出来的,自不想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便心上一念,“不如我一道跟姑娘去吧,待结束了咱们再一同回来。”

江稚梧可不想再和她一路同乘,找了个借口,“阮姑娘马车出了事情,应当早些回家以免家人担心。”

阮奚嗤的一声笑出来:“担心?让他好好担心一会子才正合了我的意!但只怕人家根本没心思放在我这,就算担心不是担心我的安危,而是担心我摔断腿不能赶路了。”

江稚梧听得犯糊涂,想问又不好多问,只怕聊着聊着露了自己身份。

阮奚却看她沉静寡言头戴面纱,应当是个行事低调谨慎的,又观她满头乌发半绾半散,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反倒生出了与她多聊两句的心思。

“我官话说得不好,你应当听得出我非京城人士,我问你,你觉得我生得如何,样貌可堪美丽?比之你们京城女儿如何?”

江稚梧虽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发问,却正好得了机会仔细端详她,只见她脸上沾染了脏污还挂着泪痕,但平心而论依旧是好看的,“细瘦脸,柳叶眉,丹凤眼,鼻骨高挺,虽非娟媚婉约一派,却神清骨秀,俊逸绝俗,与京城的姑娘们自是各美其美。”

阮奚噘着嘴,对这个回答又满意又不满意,“既是如此,我与京城的姑娘至少是个平手,为何他偏偏被那些京城娇花迷了眼,看我简直连草芥都不如。”

江稚梧哭笑不得,明白这所谓“娇花”恐怕就是指自己,自己虽有意于许鹤沉,却不愿成为横在别人感情中的绊脚石,便低笑开解道:“都说最难猜透情字一事,姑娘何不直接与那人问问?问过了说不定会恍然发现原来都是自己多想。”

阮奚睇她一眼,“你怎知我没问,我就是问过了才如此伤心!”

江稚梧忍不住顺着她的话打探道“此话怎讲?”

“可不许说出去。”

阮奚挪了挪屁股,与她坐近了些,“我有一发小的哥哥,早就说了婚事,他却拖着一直不与我完婚,我这才远赴京城来寻他,可是找到京城才发现,他竟在外头和不三不四的女人处到一处。”

“我去找过那个女子,确实算个尤物,虽只瞧见唇角下颚,已是十分绝色,但是我自诩并不差她多少,就如江姑娘你所言,大家各美其美,我有我的好处。可后来我找我那哥哥一问,他却对她的事绝口不提,可见对那女子护得极紧,只一个劲儿对我的心口扎刀子,说从未喜欢过我,还要将我送回家去。”

阮奚说着又恼得掉起眼泪,呜呜咽咽道:“他虽不说,我自有眼睛看着瞧着,大家自小长在一块儿玩在一块儿,我难道看不明白?他分明就是对那人上了心!”

江稚梧听得惊讶,许鹤沉对她上心?怎么可能,他只对她要做的事情上心罢了,如此短暂想了一道,回神见阮奚哭得抽抽搭搭极为可怜,她想安慰又自觉身份尴尬,左右这些都是许鹤沉和阮奚之间的事,若是两厢私下解释清最好,解释不清,也不该累得她三番五次地上前自证。

江稚梧索性咽了话只不断用帕子帮着阮奚拭泪。

感觉到脸上轻柔的触碰,阮奚只觉得对面前这个温柔少言的女子好感顿生,将脑袋搁在了她肩头,“说起来,江姑娘说不定还和那个女子认识呢,她也姓江,听说叫江小五,是外地奔亲刚到京城定居了四五个月份。”

江稚梧不说话,阮奚自顾自继续道:“她投奔的那个祝家不过是个镖局走镖的,是最不入流的江湖人士,哪里比得上我的身份,我可是——”

阮奚停下,不想把自己的身份全透了出去,毕竟她今日又是撞车又是哭闹,好不光彩,便转口道:“算了,不说我的事了,还不知道江姑娘叫什么?能去参加雅集应当也是哪家的贵小姐吧。”

江稚梧正撩帘看外头,听她这么问收手掏出片随身带的小西洋镜,“我瞧着快到了,姑娘照照,就算想去也该收拾好仪容。”

到底是姑娘家,最在乎样貌,阮奚当即忘记了自己的问题,拿过镜子上下左右照得仔细,却见自己眼睛都哭肿了,胭脂和眼泪混成一团泥泞根本没法见人。

阮奚双唇一撇成了倒翻的小船,“算了,我还是不去了,劳烦姑娘的马车送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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