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八座岛：芳香之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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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李奇微是在录播现场香气的启发下，才想起桑给巴尔那永远挥之不去的香气的，只是应景罢了。不过，他说的却是事实，只要时节恰当，整个桑给巴尔群岛的确香气扑鼻。致命的香气，主要来自于遍布全岛的丁香树。整个桑给巴尔群岛有450万株的丁香树，是人口总数的三倍。在每年4月、5月和11月、12月的两次雨季过后，全岛所有丁香花的次第开放，经历早期、中期、晚期漫长的两个月花期，那是真正的冲天香阵透群岛。如果说中国香港的“香”只是个名号的话，那么桑给巴尔作为赫赫有名“香岛”的“香”，那一定是名副其实的。李奇微初到桑给巴尔时，桑给巴尔岛刚刚结束了漫长的一段雨季。雨季中，全岛早一期的丁香花悄悄开放，到处暗香浮动。刚开始，李奇微总以为是哪位女同事身上喷洒的香水，并没有在意。随着在桑给巴尔日常医疗工作的进行，李奇微的鼻子早已失去了灵敏，对周遭一天比一天浓郁的香气，又淡然了。当他给前来求诊的患者烧艾绒时，发现自己对艾绒燃烧的味道也同样淡然了——李奇微一直搞不清为什么。直到有一天，医院诊室外那棵紫丁香树上的丁香花，散发出浓郁的气息，慢慢统治住了一切，李奇微这才意识到，他的嗅觉，一直来在被这种小花的香气给霸占着。他就跟队友们交流，询问别人是不是感觉这里总是花香味不散。却不想，医疗队大部分的人都是做过功课的，在国内集训时，详细查阅了很多关于桑给巴尔群岛的资料。大家都见怪不怪，只有粗枝大叶的李奇微还当做个天大发现的秘闻。骨科医师钱明告诉李奇微，不用大惊小怪的，这本来就是一片丁香群岛么。出于中医药学的兴趣，李奇微强忍着驻地旅馆超慢的网速，啃哧啃哧地上网查出了原委，分清了此丁香与彼丁香。此丁香不是国内常见的那种木樨科的“丁香”，而是桃金娘科的“丁香”，不是灌木而是乔木，所以香气更为馥郁，野蛮，铺天盖地，更有强大的杀伤力。丁香的香气嗅得多了，李奇微开始嫌烦了。归根到底，作为一个中医师，他最喜欢的，还是用灸法治病时焚烧艾绒的那股子味道。即便是丁香，也只是喜欢晒干了入药的丁香。那是中规中矩的中医的味道，悠久绵长的杏林之术的味道，是李奇微的手艺、本领和饭碗的味道。从跨入中医学院第一天起，他已经闻了十来年了，如今，一下子被桑岛上丁香野蛮的香气所灭杀，他非常不乐意。李奇微甚至还为自己的健康忧心忡忡起来，他顺带在网上查了查丁香花香气的化学成分，搞清楚其是否对身体有害之类的问题。显而易见的，他这是瞎担心。花香袭人是好时节，是不可多得的奢侈。在群岛上，制造这种奢侈的，还不仅仅是丁香。桑给巴尔香料盛产的各种香料；依兰、月神、木槿、茉莉、肉桂、豆蔻、肉豆蔻、胡椒……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等。这些次第芳香的植物，都充沛着令人神魂颠倒的气息。李奇微并不曾想象，即使自己的嗅觉已经在香气中失灵了，他还是严重地低估了群岛里丁香味道的这股子野蛮劲。到桑岛两个月后，他跟随着周伟军队长第一次到奔巴岛到看望分队的另外九名队员。他们从石头城的码头出发，乘坐跨海的渡轮，穿越横亘在温古迦岛与奔巴岛之间并不宽阔的奔巴海峡。温古迦岛与奔巴岛之间邮轮吨位很小，但每天来往的旅客非常多。运力有限，价格昂贵，所以非常拥挤，三层的甲板上都挤满了人。很多人席地而睡，使得本来拥挤的甲板变得更加拥挤。本来领事馆要定头等舱VIP票，让他们可以从容坐在头等舱的小包间里看海景，要80美元一张票。会精算的周博士要了40美元的二等舱，这样，一行四人，他，李奇微，黄成元和领事馆特派的美少女翻译梅樱，可以省下160美元，用以给奔巴岛上的队员们补充更多一点的小零嘴。二等舱名义上说是一人一座，但还是拥挤得令人发疯，座位下都席地挤着人。同行四人一致的感触，觉得这就是国内春运的印度洋版本。李奇微的耳蜗后区平衡反应强烈，逢交通工具必晕，晕车、晕机。登上了这样国内春运般的渡轮，他没有不晕的道理。一晕船，就被安排靠着栏杆的座位，七荤八素地干呕过一阵子之后，便凭栏而睡。从上午七点到十点，这三个小时的海上路程，正逢奔巴海峡海景最美的时辰。那时，太阳从印度洋上洋洋洒洒地出来，把宝石蓝和琥珀绿交辉的海面弹拨的叮叮咚咚作响，光彩熠熠——这是何其之美，却全不如李奇微做了整整三十一年的美梦一场。三个小时海上航程，最终归结于奔巴岛的香气。当奔巴岛还是海平面上一条淡淡的线时，微微北风就把全岛350万棵丁香树的香气带了过来，如同铺天盖地的箭簇射向邮船。丁香的香气变成了李奇微梦中的一位面目模糊的白衣美女，热乎乎地挨近他。船越近，香气也就越来越稠密，美女也越近，直至让李奇微紧张得几乎窒息。李奇微就是被密集而强大的香气给熏醒的。他浑身燥热，慌忙睁眼一看，邮船正在明亮的日光中，冲着黑压压一片的绿海岸鸣笛，减速，靠拢——这是他今生唯一一次被巨大的香气从睡梦中熏醒的。强大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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