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次参加酒会就缺席

你看到过那种人吗？他在面貌、身材、作息或者发型上甚至看不出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只是眼神格外昏暗。这昏暗不是迷茫，更不是绝望，只是你与他并不共享这一束阳光。你也并没有见过，当他彻底将瞳孔从睫毛后探出来，里面隐藏着的野兽的獠牙闪烁出森寒的冰锋。

水果已经迟到一个小时，事实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今天的酒会他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因为此刻他正手脚并用爬在一根铁条上，脚下便是闻名东亚的明珠电视塔。这是他第六次登上这个高点，自从他六年前第一次在此趁着月黑风高之时采阴雷养丹至今，他已经可以平心静气的一边欣赏暴雨之中魔都最繁华的街口上五颜六色的斑斓车顶，一边从怀里取出一包枕头纸袋的牛奶，用一个并不文明的姿势咬去包装一角，随口吐向雨瀑。鸭舌帽的帽檐正好阻挡富含灰尘和致病微生物的雨水过多流进嘴里，喝奶有益身心健康。

雨水过于沉重，水果的左手已经在铁条上捏出了凹印。

——

就在距离明珠电视塔不足两公里的东方夜宴地下十五层，只有一些与老板熟识的客人才能进入的私人娱乐区域里，酒会迎来了高潮。酒会当然不会等待区区一个实习生，虽然这次酒会就是因为这个实习生举办的——水果负责的软文小说《射雕英雄传》在明珠台主页的连载获得了栏目组里空前的成功。

《射雕英雄传》的作者“查先生”从来没透露过真实身份，一直只和水果单方面联系，所以今天他当然也没有出现，如果他是位先生，而不是大隐于市的某位被刘总编监请来的气氛组媛花的话。

刘总监是一个有办法的人，台长都羡慕他的人脉。他认识太多美人，通过这些美人又认识了更多有办法的人。他总是穿莱姆斯条纹背带裤，戴卡特的爵士帽，用泡泡袖奶白衬衫遮挡他嶙峋的196的大个子。副总监“小姨妈”林奈觉得她甚至可以把刘总监像撑衣杆一样支起来挑路灯灯泡。不要怕，她不会这么做，她只会捏着金黄的香槟酒，随着气泡升起的步调扭动旗袍，用酒沫破碎般的弹力顶开和他谈笑风生的美人，勾着刘总编的肩带，用他的英文名称呼他：“J”，把自己的杯沿往他的两片薄唇上够。

当然，像“J”这么有办法的人，总能奇迹般的躲开这样一个身高五尺腰围也是五尺的中年单身都市女性对自己的过分殷勤。刘总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灯光总台的控制器，整个宴会厅陷入了黑暗。下一刻，刘总监随着聚光灯的光圈出现在了主持台上，身边赫然是刚刚被“小姨妈”顶开的金发“阿莲”。

“女士们，先生们”刘总监对着话筒稍稍欠身，仿佛拉近了些与听话人的距离：“请大家暂停一下，有人看见我们今天的主角了吗，我最可爱的小水果，我们的英雄，明珠台建台以来最优秀的实习生？”他说话的时候在与他发际线一齐的高度捏着他的拇指和食指，捏住每个人的视线。

人群稍稍有些骚动，视线向舞厅一角传递，直到汇到水果的组长，也是他在编辑部的“师傅”张敏身上。即使张敏有着和她名字一样高冷的气质，此时也不由得嫩脸一红。这个高挑高颧骨的姑娘狠狠捏了一把显示着无人接听的手机，用笑容把颧骨挤得更高。

“水果刚来消息，他在路上被雷劈了，我明天去医院看他。”看得出来她很关心水果现在的情况。

“很好，请务必保证他明天以后可以正常上班。”好在刘总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这种人性化的管理方式让他深受手下的爱戴，“真是个最走运的倒霉蛋，我们的运气加起来都不如他。那位‘查先生’简直拯救了武侠小说这个题材，我们要快一点敲定《射雕》的网剧计划，我敢说这将是影视产业在流媒体潮流下最有力的反击。跟紧他张敏，跟紧他！这个小机灵鬼儿，被雷劈了，亏的是他！”

“是的刘总监，我会跟进的。”

“好的，那么。大家都是我最好的同事、战友，”刘总监把两只手摊在腰间，冲着所有人说：“我们是朋友，我们得打起精神来，我们网运编辑部是最新的部门，我们得让影视制作部、新闻部、综艺部的那些老油条看看谁才是时代的主角。”

然后他端起金发“阿莲”递过来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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