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 章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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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三儿最近总是感觉大玄的夜晚变长了，而且夜色是那么深沉，没有星辉的夜幕直接压在人的心头，让人感到窒息。每当到了夜晚，那种无力与苍白的恐惧就会笼上人的心头，所有的思想都会在这一刻停滞，人就不断在绝望中沦陷，陷入到最深处，被尘灰所掩埋。

赖三儿不知怎的走到一片山谷里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大玄的军营里，躺在床上听着战友的鼾声才对。寂静的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独自走在寂静的夜里，赖三儿摸索着向前，一路上踩碎了不知多少块石头。他跌跌撞撞的走到山谷中央，不由自主地跪在了一块巨石前。

这个时候本应该刮过一阵什么，可惜这个世界没有风，风自北方来，这里没有。于是这时飘过来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夜里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伴着轻微的咔咔声，随着寒气浸到人的骨子里，让人从骨髓开始渐渐变得酥麻。与此同时，有一些东西淅淅沥沥地滴落了，一股股奇怪的土腥味儿开始从鼻腔里进到赖和的肺里，让他的头开始发沉，最后不由得磕了一个响头。

赖三儿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摇了摇头，表现的很疑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抚了抚略微有点肿胀的额头，摸索着直起身子。

荧荧的火光从不远处点亮，赖三儿微眯着眼看去，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排排“人”。他们佝偻着身子

，一手心向天，一手心指地，把脖子长长的伸出来，好让头伸向那道火光。这些“人”尽量把腿岔开，横行着，以一种极其诡秘的舞步在跳动着。似有些欢欣，又似有些悲伤。赖三儿看着他们的动作，心里莫名地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是喜是悲，是忧还是乐。当这种情绪涌上心头的时候，赖三儿突然想笑，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忍不住想发出笑声。但可惜的是，他并不能笑出来，以至于鼓足所有的气血到喉头也笑不出来。

不过好在有人替他笑了，一道道笑声从他身后传来，像是再给赖三儿解围一般，只不过这笑死不是很好听，中肯一点，就是难听！如果有人能发出这样的笑，那我一定会夸你是个天才。赖三儿耳中听到的笑很有意思，他听到这笑声的时候，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人，用一只手死死按住另一个人的喉骨，另一只手不断捶打着那人的腹部，让他的腹腔和胸腔发出空空的声音。而另一个人努力的吞咽着喉骨，然后尽力把它推送出去，再让气流从喉头掠过，发出那种很有意思的笑声。赖三紧紧咬着牙，冷汗从他的皮肤下涌出来，浸湿了衣衫，让寒气更寒了。他仔细的听着背后的笑声，那笑始终不远不近，不过其中有两个似乎是胸腔有些漏气，笑声中夹杂着呼呼的杂音。

火光摇曳着，明明灭灭，那些怪人尽情地舞着，一种似是欢欣，似是悲伤，似是畏惧，似是渴望的情绪弥漫开来，每一次舞步的变幻都开启了一种神秘的道韵，这将是最宏大的祭祀，最伟大的复苏，祂在这片黑暗的山谷里受到亡灵的感召，那不朽的神秘回应着呼唤，扒开幽冥上堆积的泥土，沿着忠实信徒点燃的火种，找到祂的血与骨。

火光中走出来一个怪人，赖三儿竟然从他模糊的脸上看到了诡异的笑容。没有天下最大的悲，没有天下最大的喜是笑不出这样的笑容的。那怪人保持着诡异的舞蹈，走上了那块石头，火光在这时变得明明灭灭。淅淅沥沥的滴落声渐渐变得急促了，星辉也开始渗透进这个漆黑夜幕笼罩的夜，一点点将最神秘的意志洒在地上。

笑声在这时戛然而止。到了这个时候，只有宏大的禅唱和歌颂才能升华最伟大的神秘，最古老的生灵重新归来，天地间需要有祂的声音：

“我们在幽冥最深处寻到了自己的生命，作为主最卑贱的爬虫，我们要献祭，献祭！天生的神灵，我们的魂灵在你的啮噬下，在火与寒冰的折磨中，我们要流尽最后一滴血，让我们的骨灰融入黄泉中。浮浮沉沉的天地间早已没了我们灵魂的安息之处。有罪的灵魂怎么就长存，刻在高高山巅的石头上。而我们只能是做孤魂野鬼，在夜里最孤独的时候，低声抽泣。我们要献祭，献祭！把所有的血染在这片土地上，让它浸透，洗刷。让所有的罪人，溺死在我们最悲凄的血泪里。让我们献祭！献祭！没有了生命，也没有自由和安宁！我们只能点燃最后的篝火，让残躯化作飞灰，让我们彻底消散，用仇恨迎接主，迎接冥冥之中最伟大的神秘，当祂转身回归，必然要将幽冥破碎，最后这片国度，只能留下，血与火的焦土！”

最后的大笑开始了，所有的地方都在萦绕着这疯狂的笑。夜幕下苟活的亡灵丧心病狂的笑着，将满是惊惧的赖三儿绑在了那块巨石之上，样子看上去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淅沥的滴落变成了潺潺的水流，而且越来越急，以至于成了湍流，冲刷着所有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

火光更加摇曳了，明明灭灭，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大玄地底的寒气毫不收敛地释放，席卷了所有的地方。太渊城的灯火在这时变得暗淡，每个人心里都浮现了挥之不去的不安与畏惧！漆黑的夜幕像是要倾覆过来，只有那皇宫中，世人头顶高悬的剑在不断鸣颤，一道道锋锐无匹的剑意就要爆发，一旦这天倾地覆，这把剑就要不惜一切，把所有的一切都粉碎！

赖三儿浑身的骨血都被冻结了，甚至于他那充斥血丝的眼膜上也结起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所有的怪人都开始烟消云散了，飞灰隐没在黑夜里，成了最阴翳的影子。祂终于要在幽冥中苏醒了，这个伟大的生灵开始尝试睁开双眼，只不过幽冥中那些带血的泥沙迷住了祂的眼，很难睁开。灵魂深处那不屈的怒吼开始发泄出来，成了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大玄人的心头，让他们心潮澎湃，心血泉涌。所有的人在这时都已经无法入睡了。他们的心在颤抖，灵魂在颤栗。祂要抬头！抬了头就能翻身！翻了身就是天翻地覆！

群星在这时候终于被点亮了。人们从没有什么时候比这时更清楚大玄上空有多少颗星！三百六十颗星在大玄上空点亮，星辉洒落在大玄每一寸黑色土地上。所有的星辉都在燃烧，以至于那漆黑的夜幕在慢慢泛白，转而映的赤红。

五道身影出现在那片山谷之中。其中一道身影无比挺拔，像是一柄不屈的铁剑！他的眼中燃起了火，但眼神却让人感到无比森寒。他慢慢拔出了手里的剑，这一剑就这么出了，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样子。剑身长五尺二寸，在星辉中泛着寒光。剑在轻轻的颤动，每一次都会自动循着那天地间的道韵，纹理的律动而律动，永远保持着剑的锋锐。

这人提着剑，跃入山谷之中，缓缓朝着赖三儿走去。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平静而淡然。所有的锋芒与情绪都收起来，只是冷漠地看着赖三儿，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世间最强的剑用来杀赖三儿，也是他的福气。

不过此时，有另一道身影从山头落下，挡在了那把剑前面。李无鞅缓缓抬起了头，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人。这人一袭黑麻布衣裹身，连带着面庞也遮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边。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是谁？”李无鞅冷冷地说道，声音如剑锋一般冷冽。

那人压着嗓子说道：“皇上自然知道微臣是谁，我本不想挑战陛下的剑锋，但可惜祂始终是要回来，我不得不来，也不得不护着这个小兵。”

李无鞅慢慢拉开了一个剑式，只听他道：“什么时候孤魂野鬼又敢出来露头了？”说着他仔细打量着这个蒙面人，道：“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胆小鬼自己不敢来，把你推出来送死吗？其实朕还很欣赏你

，杀了你确实有些可惜了。毕竟朕麾下也没有几个能用的大将。”

那黑袍蒙面人道：“没有办法，毕竟谁也不知道到了我这一代，祂会回归。其实我一直幻想着祂不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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